第四章
没想到我还是见到了长兄。
不过并不是因为我下毒成功,而是谨婕妤摔倒,谨婕妤身边的大宫女琴歌指认是珍贵妃出手推了主子。
珍贵妃一直声称双手无力,无法持物,当初长兄便是为其诊治落下轻薄罪名,被押入天牢,如今她既能推倒谨婕妤,双手无力的事情自然是无法自圆其说。
长兄便从天牢里放了出来。
那天小步和我说了长兄和珍贵妃的事情,我还半信半疑,但当我故意同长兄说,为了救他出天牢,给公主下毒的事情,长兄平生第一次对我发火,我便知道,这是真的了。
长兄称稚子无辜,我竟然用医术伤其性命,我这种行为无疑败坏了玄医的名声,长兄因为这件事和我生了嫌隙。
今日是父亲和三弟的头七,我本想和长兄一同前去祭拜,但长兄整日忧心公主的病体,无暇顾及,我只好独自一人前往。
父亲和三弟被葬在灵空寺的后山上,积雪未化,山路难行,我到的时候,碑前雪地里已立了一道俏生生的人影。
谨婕妤
鱼师兄,倒是让我久等。她用儿时学堂的旧称唤我。
谨婕妤娘娘可知私下出宫,且与外男私会,被圣上知道了,臣与娘娘都脱不了干系。
自打我进了宫,鱼师兄倒是和我生分了不少,我今日来,不是来听你假模假样教训我的,你可知鱼神医并没死。
你在说什么我惊道。
东门静姝和我两人合力打开父亲棺椁,才短短几日,棺中遗体竟已干巴焦黑,辨不出容貌,我伸出手探了探遗体的骨骼,倒是瞧不出什么异样,我又掏出一瓶粉末,均匀地铺洒到遗骨之上,并对东风静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不过片刻,山林中便钻出几匹黄大仙,朝棺材里面龇着牙。
这是玄医一门的秘数,玄医一门入土时,皆会在尸上裹满剧毒,一是为了防腐,二是为了防止百兽,以保留遗体的完整,我在遗体上洒落的粉末是诱兽剂,这毒药和诱兽剂相克,若是玄医一门的遗体,诱兽剂不可能发生作用,但还在远处龇牙的黄大仙,证明了这断不可能是我父亲的遗体。
只是旁边三弟的棺椁里竟然没有遗体。
这般手法,圣上也许发现不了,但是我长兄断不可能不清楚。
是了,这不是我父亲的遗骨,只是不知长兄是和父亲一起瞒下了我,还是遗体后续被掉了包。而且我三弟的遗体也不翼而飞,不知道他……
说不定你三弟也还活着呢。
东门静姝嘴角微弯,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学堂,看着我答不出先生的提问,私下提醒我的促狭模样,师兄你相信重生吗
我信。我答地很快,自从经历小步的事情以后,我便不觉得着这世间,还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怪力乱神之事。
东门静姝声称她重生在被圣上迎娶进宫,册封为谨婕妤的当夜。
前世她自出生便被母后皇太后指婚于六王爷,六王爷待她甚好,父母兄长无不称赞,府中姐妹无不羡慕,她也深深爱恋六王爷。
先帝去世,本以为六王爷能顺利登基,却不料中途生变,九王爷登基,六王爷生死不明,她被强娶进宫。
九王爷待她并不算差,但也并不太好,中途以为父亲兄弟接连战死沙场,她也心灰意冷,一度求死。
直到一天六王爷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,已是在其父东门太尉和我父亲鱼玄叶的帮助下,东山再起,攻破城门,逼宫之际。
九王爷用剑抵着她的脖子,想要用六王爷最心爱的女人来博取最后一丝生机,却不料六王竟当着她的父亲的面,亲自放箭将其射死。
六王爷声称从来没有心悦于她,她只不过是六王爷放在九王爷眼下的一颗棋子,在她弥留之际,她看到的是,在刀剑血影中冲出重围,舍命来救她的,我的身影。
这么说,我的父亲是和六王爷合谋毒杀了九王爷的生母,母后皇太后,削弱其外戚势力,折断九王爷的左膀右臂,然后再以假死金蝉脱壳,私下助力六王爷东山再起我心里一阵阵发冷。
没错,所以我重生一世,第一件事便是主动夺得当今圣上宠爱,假装有孕后博取信任,暗中寻得六王爷的行踪,亲自血刃楚容川都不足以消减我心头之恨,这天下也绝不可拱手于如六王爷之流,假仁假意之人！
但不知为何这世你竟中途跳了出来,差点坏了我计划,我几次三番暗示你不成,只得铤而走险,放出你长兄。
你以为我会愚蠢至此,进宫一月未足,竟怀有两月身孕,就凭当年我在鱼伯父身侧,和你一起偷学的那三瓜两枣,也不至于技艺低劣如此。
东门静姝一时有些不忿,只我有一事不明,前世你为何舍命救我
这女孩能处,有嘴,有事她是真说啊。
一直在一边不吱声,默默偷听的小步跳了出来。
我大概能明了为何前世我要舍命去救她,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十分确定,但听东门静姝继续说道,难道你心悦于我
得,白夸了,怎么又是个恋爱脑啊,还是你小非非在我不知道地方,真的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。小步自从上次大哥和珍贵妃的事情以后,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,仿佛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用另外的视角重新活了一遍。
东门师妹你误会了,虽然我并不知前世我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,但我想我当时舍命救你应该并非处于男女之情。我沉吟片刻后答道。
东门静姝长舒一口气,那我就放心了,在手刃仇人之前,我这辈子再不想和男子有何情感上的纠葛了。
我心内一动,上前一步,东门师妹可曾想过,你的父亲将自己的女儿拱手送于他人,就算你手刃了六王爷,替当今圣上下消除了他今生劲敌,但这天下,仍然被握在把你当做棋子的九王爷手里,你可甘心
东门静姝闻言陷入沉默,晌久说道,鱼师兄此言何意
他人若将你我做棋子,置于这棋盘之中,以我们的性命为局,你我便携手,掀了这棋盘如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