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因着长兄夜以继日去为公主施针的缘故,公主的病很快痊愈了。
而就在珍贵妃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,谨婕妤落胎了。
圣上大怒。
要不是那日我去谨婕妤宫中替她号脉,闻到红箩炭的香味,加之她后来向我剖白心迹,眼见今日楚秉坤表演的气愤真情实意,我差点就信了他是真的痛失爱子。
我告知东门静姝是不可能套牢楚秉坤真心的,因为她宫中的红箩炭里加了足量的萱藤草,萱藤草对避子有奇效,楚秉坤是不会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的。
东门静姝听了我的话,倒也不奇怪,大家似乎都知道这孩子是假的,但是大家又迫切地需要这个假孩子的到来。
六王爷的消失,一直是楚秉坤的一大心病,一日不亲眼见到六王爷的尸体,这皇位他便一日不得安心。
王权之下无亲情,对于楚秉坤来说,这孩子是他亲生的,刚好用来刺激一下六王爷现身,让他知道自己心尖尖上的女人,已经另投他人怀抱。
如果这孩子不是他的,也许楚秉坤会更开心,毕竟他可是一直希望六王爷,能够因着为救出自己心爱的女人,而冒着生命危险现身,若能孕育出六王爷的一儿半女,这孩子便是楚秉坤用来威胁六王爷的现成人质。
只可惜,楚秉坤下错了一步棋,六王爷对东门静姝的真心,从来不曾存在过。
六王爷以身入局,明显更加棋高一着。
谨婕妤在帘后奄奄一息,央求圣上定要找出幕后主使,替腹中尚未谋面的孩儿讨一个公道。
珍贵妃跪在庭下,显然是接了消息便匆匆忙忙赶过来的,大氅的下摆和足尖上都是未融化的雪花,屋子里的炭火正旺,不过一会便洇成一块水渍。
长兄和我跪在另一边。
我是因为没有保下谨婕妤腹中的龙胎,长兄是为了给珍贵妃求情。
你长兄狭隘了,上赶着来求情,还怕楚秉坤没发现他和珍贵妃之间的私情吗不过楚秉坤的格局大,反正不介意被戴绿帽,要不直接来个坦白局。小步一副想看好戏的跃跃欲试。
珍贵妃,你还有何话可说楚秉坤从珍贵妃宫中搜出的萱藤草扔到她面前。
珍贵妃煞白着一张脸,臣妾不识这为何物。
珍贵妃确实不认识萱藤草,因为这是我亲自采来的,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打草惊蛇,敌在明,我在暗,我只能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了。
那你给寡人解释一下,为什么这东西会在你宫里找到。楚秉坤余怒未消。
现在东门静姝这颗棋子还不能悔,楚秉坤很是急于找一个人来遮掩自己的手段。
臣妾既不识此物,自然不知为何此物会在臣妾宫中,此前装病臣妾已知错,日前一直闭宫不出,自请为谨婕妤腹中的胎儿和公主祈福,臣妾也是做母亲的人,怎么可能残害谨婕妤腹中的胎儿。珍贵妃倒是临危不乱,为自己辩解得头头是道。
长兄在一旁说道,圣上明鉴,臣可作证,珍贵妃这几日确是跪在佛前日日为公主祈福。
楚秉坤看向长兄,鱼行止,你倒是能以德报怨,当日因珍贵妃让你入狱,今日你竟还帮她求情。
圣上,臣只是秉明实情,并未替谁求情。长兄不卑不亢回道。
我见时机已到,赶紧说道,圣上,臣有一法,可证明珍贵妃的清白。
哦你也要替珍贵妃求情。
长兄朝我投来既诧异,又感激的眼神。
臣并非是想替珍贵妃求情,只是现各执一词,臣只是想替圣上排忧解难,替谨婕妤腹中的龙胎,早日讨到公道而已。
那你试试吧。楚秉坤示意我起身。
闻言,我向珍贵妃告一声得罪,掏出一个陶罐,将其中的液体小心地倾洒在珍贵妃的衣角处,世人皆知萱藤草可入药,但甚少人知道萱藤草的花粉是不可多得的调香之物,而且萱藤草的花粉但凡沾染到衣物上,便会长久附着,若是遇到酸性液体,衣物便会泛蓝,因此边陲贩卖布匹的商贾,也会高价收购萱藤草的花粉,作为自己货物的防伪标志。
说话间,珍贵妃的衣角果然渐渐就泛出蓝色,看到这一幕,我犯了难,圣上,这……
楚秉坤厉声道,现在证据确凿,你还有什么话可说!来人!
圣上,
鱼步非虽为臣胞弟,但臣不可违心隐瞒圣上,萱藤草花粉却可作为调香原料之一,但并无沾染酸性液体泛蓝的特性,商贾用作衣料防伪标识的草药是另外一种!珍贵妃的衣角泛蓝,是因为她脚边洇出的水渍有问题!
长兄急不可耐地揭穿了我的谎言。
真是你的好大哥呀,急着要把你往牢里送呢。小步嘟囔道。
长兄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,应该是从父亲决定将玄医的衣钵传承给我的时候吧,或许更早,我不甚明了,但从父亲和三弟那日奔赴刑场那日,他给我脖颈下的那一针开始,我就知道,他已不是我认识的长兄了。
我认识的长兄,对自己的要求极其严苛,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失了施针的力度,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心头血加重了七叶梗施加的封印!
我单以为他只是因为爱慕冲昏了头脑,但不知他竟然还想要我的命!
我这条命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,但唯独,不曾握在我自己手里。
圣上,我们的皇儿……谨婕妤隔着珠帘微弱地唤道。
楚秉坤果然不耐烦再听我们在此争执,来人,既然现在都在寡人面前互相攀咬,便把他们全部都关押至天牢,交给大理寺审问。
天子一怒,伏尸遍野,这一次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需要陪葬。